荆棘中的常春藤第32章 痛是唯一的笔
琴房的挂钟敲过八点时林野的额头正抵着冰凉的钢琴盖。
她数着第三根琴键的木纹——吴老师总说这排C大调是音乐的脊梁骨可此刻那冰凉顺着额角往骨头里钻像有人拿冰锥在太阳穴上慢慢拧。
林野手型!吴老师的指甲敲在琴架上脆得像敲碎玻璃。
林野猛地直起背左手小指却在按下G音时打了个颤。
琴音突然走调像被掐住脖子的麻雀。
状态这么差还想参加市赛?吴老师把乐谱往桌上一摔封皮拍得纸页乱颤。
林野望着她眉峰间的川字纹那纹路里渗着股铁锈味的失望——是职业性的像超市里包装整齐的冷冻肉带着标准化的冷硬。
这种情绪撞在心口荆棘突然抽紧疼得她后腰一缩。
老师我...话没说完就被截断。
吴老师扯过她的手指腹重重压在发红的指节上:你看这关节软得像棉花! 上周还能弹李斯特这周连车尔尼都磕绊?林野盯着自己掌心有墨色正顺着掌纹蜿蜒在虎口处凝出一行小字:她说'状态差'/可没人问过/我为什么发烧。
去把《小步舞曲》从头再来。
吴老师转身调整节拍器金属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里林野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极轻的笑。
她的指尖触到琴键时有温热的液体渗进缝隙——不是汗是墨。
那些墨在琴键底下洇开像在给每一个音符写批注。
午休铃响时林野的校服领口已经洇出淡红的痕迹。
她抱着作业本往教室走路过走廊橱窗时看见隔壁班的黑板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配着歪歪扭扭的全家福涂鸦。
她摸了摸左臂内侧那里的皮肤正发烫——昨夜母亲撕碎诗稿时的尖叫此刻正化作新的字:她说我不配/可配不配/由痛说了算。
林野同学。
沈老师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
他抱着一摞周记本蓝布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
林野看见他翻开讲台上的备课本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白痕:这周自由写作题目自拟。
教室里响起细碎的翻纸声。
林野盯着空白的稿纸笔尖在周记两字上戳出小坑。
沈老师走到她桌边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是老书摊旧书里夹着的那种带着晒过太阳的温暖。
需要帮忙找个切入点吗?他弯腰时红绳扫过她的作业本。
林野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关切。
那情绪是软的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和吴老师的失望不同和母亲的愤怒不同。
她忽然想起昨夜心口浮现的诗喉咙发紧:老师我...我想写痛。
沈老师的手指在桌沿顿了顿随即露出温和的笑:痛是最诚实的作者。
他转身时林野看见他在黑板角落添了行小字:所有未被听见的声音都值得被书写。
下午的少年宫视察来得突然。
张教练的皮鞋声还在走廊响教室门就被推开了。
他夹着皮质文件夹金链子在衬衫领口闪了闪:林野同学市赛是块试金石。
他拍了拍林野的肩力道重得像拍一袋米要是拿不下前三少年宫的培养名额... 她一定拿奖。
周慧敏的声音从教室后排传来。
林野转头看见母亲穿着米色套装站在窗边阳光在她耳坠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她尝到那股滚烫的执念——像熬得发苦的中药混着以女为荣的急切和不能输的焦虑顺着脊椎往头顶钻。
心口突然剧痛。
林野扶住课桌校服内衬有湿热的液体在流动。
她低头看见墨色正顺着肋骨游走在腰际拼出断句:他们要奖杯/可我要命/一个要碎在琴键上。
野野?同桌小芸碰了碰她的胳膊你脸色好白。
林野扯出个笑把涌到喉头的腥甜咽回去。
她望着母亲和张教练交握的手突然明白:在他们眼里她不是女儿不是学生是台会弹钢琴的奖杯孵化器。
放学时雨又下起来了。
林野缩在公交站台的棚子下看雨水在地上砸出小坑。
书包里的作业本沉甸甸的周记栏上只写了一句:我的痛会写字。
她摸了摸左臂的字那里的皮肤已经肿起淡红的痕迹像一行被吻过的伤疤。
林野!周慧敏的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一条缝上车。
回家的路比往常短。
周慧敏把车停进地下车库时雨刮器还在吱呀作响。
林野跟着她上楼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脚步声。
玄关的灯光亮起时母亲突然转身把她的作业本拍在鞋柜上:这就是你写的周记? 纸页哗啦啦散在地上。
林野看见自己的字迹被雨水晕开我的痛会写字几个字像在流泪。
周慧敏的指甲掐进她的手腕:你是不是疯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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