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里刻下年轮第334封 织物里的生长纹
亲爱的波妞: 台风过境的夜晚我在公司整理图纸时发现保险柜的抽屉没关严。
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刚好落在那本暗红色的本子上——烫金的“不动产权证”字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房屋平面图的线条像一幅简化的斗拱结构图。
指尖突然窜过一阵凉意像有条小蛇顺着指缝往里钻凉得我猛地攥紧了拳。
低头看时那本房产证的边角正硌在掌心硬邦邦的带着一股油墨和灰尘混合的冷味。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它该待在客厅那个带锁的木盒里垫着奶奶绣的红布旁边压着我们的婚纱合照才对。
盒盖一合咔嗒一声像把日子锁得稳稳当当。
可现在它被摊在这张冷硬的办公桌上旁边堆着陌生的合同墨迹新鲜得刺眼像是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还带着机器的余温却把我的手冻得发麻。
喉头发紧我赶紧把它往回拢了拢指腹蹭过封皮上烫金的“不动产权”字样突然想起那年搬家时你抱着这个木盒走在最前面说“这是咱们的根”。
根怎么能被拔出来扔在办公室呢? 凉意在手腕上绕了一圈像戴了一副冰镯子连带着心口都沉了下去。
上周我还把它收在卧室衣柜的防潮盒里垫着你从老宅拆下来的樟木片你当时笑着说: “这木头能防蛀也能守住咱们的根。
” 楼下的谈话声顺着楼梯缝钻上来混着台风拍窗的“呜呜”声像被水泡过的棉絮软塌塌的听不真确。
可“贷款”两个字刚飘到耳尖就被风狠狠砸在玻璃上震得我耳膜发紧; 紧接着是“抵押”——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钉子“咚”地钉进心里连带着楼下张总监的大嗓门都变了调嗡嗡的像只被困在雨里的马蜂。
我扶着楼梯扶手往下挪每一步都踩着谈话的碎片。
你说“再想想办法”时声音里带着一点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木棱; 张总监叹“供应商那边催得紧”尾音拖得老长混着窗外广告牌被风吹得“哐当”响搅得人心里发慌。
到了二楼平台正好听见你说“……总得有人扛着”话音刚落就是一阵翻文件的窸窣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出来。
我攥着扶手的指节突然发白楼梯的木纹嵌进掌心。
那声音像我们每次从保险柜里取项目合同的动静。
雨突然大了把所有声音都揉成一团湿抹布。
可我偏能从那团混沌里清晰地辨出“房产证”三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直直往下坠坠得我膝盖发软差点从楼梯上滑下去。
我抱着房产证往楼下走楼梯间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墙上挂着的《营造法式》拓本忽隐忽现。
那是你熬夜拓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你说: “这里面的每笔每一画都是老祖宗攒下的底气。
” 你正蹲在工作台前手里攥着一支铅笔在项目预算表上圈圈画画。
台灯把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座佝偻的门楼脊梁却挺得笔直。
你看见我手里的房产证你突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像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断了。
“你听我解释——”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的声音比台风还抖却死死攥着本子封皮上的烫金字硌得掌心生疼。
老张在旁边搓着手想打圆场: “这事怪我项目资金链断了供应商催得紧……” “不怪张哥。
”你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木头“上周去银行他们说可以用房产证抵押贷款利率低期限长。
我想着这房子是死的公司是活的——就像老话说的‘留得青山在’只要团队在手艺在咱们总能把房子再挣回来。
” 我望着你眼底那圈红血丝像浸了水的棉线缠得人心里发紧。
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档案馆闭馆的铃声响了三遍你还趴在那堆泛黄的图纸上手里的铅笔在描图纸上簌簌游走。
那天我去给你送晚饭隔着玻璃窗看见你正对着民国测绘图出神。
图上的墨线早就褪成了浅灰你却用透明胶带把碎掉的边角一点点粘起来指腹蹭过纸面时留下淡淡的黑印。
后来我才发现那是磨破的茧子沾着墨在纸上洇出的小晕。
“这檐角的尺寸得核准”你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纸灰“村里老人说当年建戏台时木匠特意把右边檐角抬高了半寸为的是挡住西晒的日头。
差一分这百年的讲究就断了。
” 你把描好的图纸推给我看上面密密麻麻标着数字铅笔尖戳破了好几处纸背透出星星点点的洞像被心事扎出的眼。
望着你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你当时趴在桌上打盹的样子。
胳膊肘压着未干的图纸墨痕印在衬衫袖子上像一朵晕开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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