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小说版第8章 忆往昔与 聚宝坊
成是非在水中浮浮沉沉冰凉的河水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新伤叠旧伤的皮肉生疼却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终于知道了刚刚那股没由来的亲切感是哪里来的——那位白发苍苍、拼死护住他却又被他偷走救命钱的老婆婆她那浑浊却慈祥的眼睛那颤抖却坚定的手那混合着皂角和草药味的、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记忆深处一个被尘封的角落。
他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曾有过根虽然那根须扎在贫瘠的土壤里却也短暂地汲取过温暖的养分。
他想起了兰姨。
他是一个孤儿可偏偏他的童年却过得比许多有爹有娘的孩子还要幸福、踏实。
他甚至确切地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因为这世上有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在他刚出生、裹在破襁褓里被扔在雪地边奄奄一息时把他捡了回去悉心养大。
那个人叫成兰。
那几年年景差得厉害地里刨不出多少食路上总能见到饿殍。
可兰姨的心却像她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一样柔软而干净。
她自己过得紧巴巴却还是心软陆陆续续又收留了几个和他一样无家可归、瘦得皮包骨头的毛孩子。
于是他这个“独苗苗”便有了许多可以一起掏鸟窝、摸泥鳅、打架扯头发的好兄弟破旧的院子里终于有了孩童的吵闹和笑声。
六岁那年兰姨不知从哪里省吃俭用攒下几个铜板竟给他们这班泥猴似的野孩子请来了一位说话慢吞吞、留着山羊胡的落魄教书先生给他们找了一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当学堂。
也正是在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学堂里他们这班原本只有“狗蛋”、“石头”之类诨名的孤儿才第一次拥有了像模像样、写出来方方正正的大名。
兰姨待他是格外不同的。
那份好细腻而绵长藏在夜里为他掖被角的动作里藏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熬煮的草药里藏在她看他时那总是带着怜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的眼神里。
小时候他是真的以为她就是他的亲娘是从他肚脐眼里钻出来的、血脉相连的至亲。
所以那天先生挨个起名轮到他时他挺着小胸脯想也没想大声说:“我姓成!我要和我娘姓!” 先生捻着胡须看了看兰姨见她眼眶微红却轻轻点头便提笔在粗糙的黄麻纸上写下“成是非”三个字。
可那天夜里兰姨却红着眼圈悄悄敲响了他小屋的房门。
油灯如豆映得她侧脸格外柔和也照出了她眼底的愧疚。
她摸着他的头声音哽咽着把捡到他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告诉他她不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也是个没根的孩子。
他听着心里先是茫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空落落的可抬头看见兰姨那比自己还难过的样子那点委屈和失落反倒散了。
他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兰姨脸上的泪咧开嘴笑了:“兰姨养我疼我我就是兰姨的好孩子一辈子都是!”他还是姓了成。
可惜他在读书上进这方面当真没有半点天赋。
先生教的之乎者也在他听来比山雀叫还难懂先生讲的圣贤道理更是如同天书。
他坐不住屁股像长了钉子勉强认得几个大字保证自己不做个睁眼瞎便再也学不进去了。
兰姨也从不苛责他只是摸摸他的头叹口气便由着他在三里镇的街巷田埂间撒欢胡闹只要不闯大祸平安康乐就好。
这样无忧无虑、带着泥土和阳光味道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十年前那一年他刚好十岁。
灾他们居住的那个安宁祥和的小镇子一夜之间被一伙流窜的悍匪盯上马蹄声、哭喊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了熟悉的屋舍街巷。
他们几个半大小子当时正在镇外河边玩耍逃过一劫。
回头望去小镇已沦为一片火海。
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往安全的地方跑却发现兰姨为了冲回火场拿他那块据说襁褓时就带在身边的、唯一的玉佩被浓烟熏瞎了双眼正踉跄着在火海里挣扎。
他们哭着搀着、背着意识模糊的兰姨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已成炼狱的镇子。
可命运弄人半路上偏偏又撞见了土匪设下的卡子。
那帮杀才看他们一群老弱妇孺没什么油水但几个半大小子瞧着还算结实竟顺手将他们劫上了山逼着入了伙做了伺候喽啰、跑腿打杂的小山贼。
从此他的怀里便多了那块被火熏得发黑、却依旧被兰姨死死护住的玉佩。
他也便这样揣着这唯一的“念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山寨里的生活。
可他们骨子里终究不是块当强盗的料。
他见不得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听不得百姓凄惨的哭求。
他们不愿意拿着刀去抢每次被逼着下山“干活”都磨磨蹭蹭能躲就躲。
许是看他们机灵却又不是块舞刀弄枪的料山寨土匪窝里也是三教九流汇聚竟也有几位精通“偏门”的“高人”——比如擅长设局骗赌的老千手法精妙的空空儿精通各种偏门消息的“包打听”——倒是觉得他们有点意思偶尔点拨一两手旁门左道的本事。
这一下可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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