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李语第280章 蚂蚁爬过的地方土都松了
黄沙漫天西北高原的风像刀子般刮过沟壑纵横的山脊。
日头刚爬到中天渠首已围满了人。
“雨水会”历时九个月凿出的集水网今日通水。
陶管蜿蜒如龙自断层引出暗流汇入洼地暗池再分流至百户田垄。
这是这片干裂土地上第一股不靠天、不等官、自己争来的活水。
私塾先生捋着胡须走到新立的石碑前墨砚已磨好笔尖蘸饱浓墨。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落笔写“感念皇恩浩荡”一道瘦小身影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是放羊的阿满十二岁脸上皴着风沙留下的红痕。
“不能写这个。
”少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水不是天降的也不是朝廷给的。
我们挖了三百六十丈沟搬了四千块石烧了七窑陶罐——它是我们自己拼出来的。
” 四周鸦雀无声。
有人低头搓手有人悄悄避开视线更多人却慢慢抬起头望向那口汩汩涌出清水的主渠。
私塾先生的手顿在半空笔尖悬着一滴将落未落的墨。
良久他缓缓收笔换了支小号刻刀在石匠递上的木模上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 活下来。
没有颂词没有封赏没有圣旨宣读般的华丽辞藻。
只有这三个字深深刻进粗粝的青石如同扎进大地的根。
山梁之上一骑孤影静立已久。
萧玦披着褪色灰袍斗笠压得极低只露出半截冷峻下颌。
他没带随从也没打旗号马鞍旁挂着的剑鞘早已磨出斑驳铜绿。
他望着山下那一片因水而苏醒的土地望着那块朴素得近乎刺眼的石碑久久未动。
风卷起黄沙扑在衣襟上像无数细小的叩问。
他默默解下腰间干粮袋取出仅剩的半块杂粮饼。
手指用力一掰碎屑簌簌落下被风卷着飘向山脚。
不是祭神也不是祭功名。
更像是在祭某个早已消逝的影子——那个蹲在井边画蚂蚁的女人曾笑着说:“我们搬不动山但能挖穿土。
” 如今土真的被挖穿了。
他调转马头缰绳轻扯马蹄踏进松软黄土渐行渐远不曾回头。
同一时刻京城礼部大堂。
老尚书拍案而起紫袍袖口震翻茶盏滚烫茶水泼湿奏折一角。
“荒唐!简直荒唐!”他指着案上榜首答卷气得手指发抖“‘如何让聋人听懂圣旨’?这不是策论是市井奇技!士子不研经史不修德行竟敢质疑圣贤定下的礼制秩序!此风若长纲常何存?” 堂下年轻考官低头站着声音却稳:“回大人工部昨日已下令依此方案绘制《手语传谕图谱》将在三州试点推行。
另据报北境戍边营中有十七名聋卒因无法接收军令屡遭责罚若此法成可免冤屈。
” “技术归技术道理归道理!”老尚书怒目圆睁“读书人岂能沦为匠役?” 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一阵清脆童声整齐如诵经: “问得狠解得真才是读书人。
” 两人皆是一怔。
那声音稚嫩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从隔壁学塾飘来一群蒙童正在晨读。
老尚书脸色铁青欲命人喝止却被年轻考官轻轻拦下。
“……这句话我曾在宫墙外听过。
”考官低声说“先帝还在时有个掌事姑姑教小太监们背的顺口溜。
” 老尚书猛地闭嘴眼神骤然复杂。
而此时南方小镇溪畔。
私塾泥地上孩子们又摆开了“新政游戏”。
这次轮到瘦弱的小柳当“知府”。
他挺胸抬头大声宣布:“今年风调雨顺税赋减三成!百姓感恩戴德——” “不对!”一个扎辫子的女孩立刻站起来“去年蝗灾东村收成不到三成西村却有六成。
你一刀切减税东村还是交不起!” 众人哗然。
“那你说怎么办?”小柳皱眉。
女孩蹲下身捡起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三栏:“该按实际收成浮动征税。
收得多多缴;收得少少缴甚至免缴。
” 立即有人追问:“你怎么知道谁收得多、谁收得多?” 问题如石投湖心涟漪扩散开来。
“可以派人去查!” “可里正会偏心亲戚!” “那就让村民互评!” “不行会结仇!” 争论愈烈逻辑却越理越清。
最终不知谁提议:“不如每户立个‘田册’每年秋收记一次公开张贴——谁改谁就是贼!” 笑声中竟无人察觉门外榆树阴影下站着一个沉默的男人。
萧玦已在那儿听了半个时辰。
他看着这群孩童用树枝与沙粒搭建制度雏形看他们质疑、推演、修正眼中难得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临走时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窗台边缘。
那是枚磨损严重的旧钱边缘发毛字迹模糊——正是当年深宫里苏识曾笑着塞给小太监的那类:“拿去买个存档点啊别总死在同一个Boss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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